向先锋文学宣战，短篇小说死着全文

死着

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小事。

1.贾妤墨

我看看表，精致的钢铁小机器里镶嵌着工业玻璃和时间，现在是七点整。

我知道你一定在家，由于七点整，你在家。

但我不在，我正坐在咱俩一起买的那辆丰田上，我要去私会我的情人，七点整，我要去私会我的情人。

你不会知道的，你绝对不会知道，七点整你不会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日子一天天过去无数个凌晨中午和夜晚你不会知道的，由于你太纯洁，你太仁慈，你历来就不会把人往坏处想，我曾深深迷恋你这点，哪点，就是这点，由于那时我们一起读的大学，那时我也曾发誓一生永久只爱你一个人，为何永久只爱你一个人，由于你太纯洁，你太仁慈，我没法想象背着你弄女人要承当多么沉重的负罪感和内疚感，但现在我不但做出来了，而且还做得心安理得，你懂吗？心安理得，甚么叫心安理得，就是没有负罪感的做，本应当这样去做的做，就是把它天经地义地去做，而且别说是负罪感，乃至连一点点偷窃时应有的兴奋和紧张，都已随着岁月的流淌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所以我现在就坐在你万分爱好精心打理的车上，坐在我们结婚210周年纪念日时买的车上，要去私会我的情人，七点整，我要去背叛你，乃至和她在这辆车上做爱，尝试很多不同的体位，喷薄很多浑浊的口口。

你知道吗？我尽可能让自己的想象更加狂野奔放淫秽不堪，为何必须要这样呢，毕竟很久以前这么做总是可以成功勾起我的性欲，那种性欲，随着生日一个又一个的压在背上，我的颈椎和腰椎逐步不堪重负，日渐消退的那种性欲需要许多方法重现挑起，而其中最有效的，就是对你的背叛，尤其是，当你对我愈好，我就越是可以在偷窃般的快感里愉悦身心，固然大多数时候总是处于负罪感纠缠的暗自悔过中，可每当我的情人又一次开始挑逗，我总是会堕入下一轮的循环当中，其实我也很矛盾，但又有甚么办法呢，表面上卿卿我我相敬如宾，背地里谁知道都搞些甚么，人活着嘛，也就这点出息。

所以此刻我尽可能让自己的空想更加淫秽，对你的背叛更加完全，你懂不？不过这次也不知是怎样地，别说是性欲，就连一点点肾上腺素的分泌都没有挑起，我的意思是，连一点点偷窃应有的紧张感都不复存在，对此做出反应，嗯我要对此作出反应，因而我有些烦躁又不安地挠了挠脖子，一层层松弛的皮肤褶皱被堆在一起又拉扯开来，我料想上面一定布满了密密层层的老年斑。

七点整，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七点整，我突然觉得无聊了。

2.段小娥

我看了看电脑屏幕，这个精致的现代造物荧光闪闪，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结构，为何它会对我的操作做出反应？为何我可以通过它和万里以外的人进行交换？络链接的本质是什么？说实在的，这些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来，而且答出来了又能怎样呢？计算机内部有一个离奇的，神秘的世界，它的高深莫测永久那样让你难以涉足，可一旦有一天你真的了解到一切的本质，便会对它给你的表象失去兴趣，但你寻求的本就是表象，你一直以来追逐的本就不过是快捷方便的浅层次文娱罢了，看破红尘然后失去在这1领域的愿望，我其实不打算尝试。

但这已是我点开的第三个链接地址，baby和黄晓明的婚礼图片，一样的文娱，一样的图慢字少广告多，我实在有些倦了，用鼠标一路拉到底点击第二页的空隙看了一下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七点整。

我的眼睛有些酸胀，应当已有些红血丝渐渐爬上来，想伸手上去揉揉，又感觉指纹好像干涩且布满灰尘，企图去洗手时第二页的图片突然取代了加载中的广告页面，黄晓明穿西装真帅啊，而且笑得也灿烂，我想知道下面还有甚么图，只好暂时放弃去卫生间的打算，很用力地挤了挤眼睛，泪水没有将酸胀感排泄出去，我一只手摁着鼠标左键，一张一张图忽快忽慢划过视野。

在等第三页图片加载的进程中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黄晓明的婚礼和我有甚么关系呢？为何他结婚要我在络上花时间去看？我都没正正经经结过一次婚呢！但是再想想既然已打开了就看完吧，反正只剩下一页图片没看了，看完我就去洗手，揉眼睛，今天晚上吃甚么呢？中午还剩下一点红肠和胡萝卜炖小牛肉，红肠应当加上点葱花丁炒吃剩下的米饭，小牛肉热一半吧，留下一半明天早上吃，最近那个姓李的找老公办事给了1大包上好的红茶，老公喜欢绿茶，我就拿来享受享受好了，这么多年还没怎样喝过红茶，八点再去读两本书吧，刚到的《钢琴教师》听人说很压抑变态的，还是去读读苏童的《妻妾成群》，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我这样异想天开，第三页图片很快就见底，本想关掉电脑离开座椅，心里却有一种难言的空虚，这是很复杂的情感，我一时找不到语言来描写，我就想，要不然再看一条吧，或看到七点半，今天少看半小时书也没什么，我又不去当作家，更何况就是当作家，也总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吧。

我这次打开的是搞笑段子的站链接。

3.李清风

最近我总是想起初中时候的数学老师，就好像是我刚离开那所普普通通的初中便直接踏入社会了，中间再无任什么时候候可追思的东西，存在的只有模糊不清的记忆。

但他，我是记得的，有一次他夸我聪明，说我有数学的解题思惟。

今天你使用了3种解法。

初中的数学老师，他的夸奖算甚么呢？顶甚么用？

我快死了。

里看到杭州又产生了抢劫案，劫匪与警方街头枪战，无辜路人共死伤5名，人命还真是脆弱啊，刚才还好端端的人，谁能料想到下一秒会产生甚么，人总是这样稀里糊涂地死，然后变成上冷冰冰的数字，他们的父母呢？他们的亲人呢？他们的爱人呢？我知道他们一定是痛苦的，我知道他们一定痛苦万分，固然放在之前我内心深处的惭愧感会使得我在他们开始诉苦之前默默走开，可现在我只想听，我想听他们给我倒苦水简直想得要发疯，我觉得他们的痛苦对我来讲反倒成了一种好东西，乃至是一种可以吞食的食品，或药品，我恍如能够从这些呼天抢地的哀嚎和满地打滚的谩骂中取得某种病态的满足感，它们很浅很淡，但不带有任何的优越色采，我从不居高临下俯视咀嚼他们的痛苦，我从不像领导一样安慰，或如邻居一般饶舌，我只想听，听那些从无穷无尽的痛苦海洋底部沤出来的污水，但我毕竟还是听不到，没有人敢和我讲。

我有艾滋病。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说实在的只有当死神的镰刀真的架在脖子上，我们才能知道原来说的那些豪言壮语都是放屁，死亡带来的虚无感会从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发动突袭，即便是一朵盛开的花，或风扯碎一片僵硬的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死，什么是死，死了就甚么也不知道了，但为什么是我，为何要死的是我，我为何会得艾滋，我没有弄妓女，我没有弄同性恋，为什么是我，我杀生？遭报应了？我做坏事了还是由于我常常骗人？

窗外是宁静的黑夜，它黑得纯洁，干净，不像我满身邋遢，你看小松鼠是多么可爱呀，有时清晨的松林起了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无数金色的道路从顶部的空隙中穿透出来，这时候你便会看见它们，你便有可能看见它们，它们如此快乐，快乐到可以从你眼前，匆忙跑过。

窗户里面很小，外面却很大，跳下去就甚么也不知道了吧。

再没有痛苦和纠结的思绪。

这样雨一直在下，而我抗拒着摆脱的动机。

因而我想我们数学老师了，他夸过我。

今天你使用了3种解法。

4.段小娥

我在澡堂洗澡的时候，正对面雾气弥漫的玻璃上渐渐映出五个字：“我、死、的、好、惨。”

当时我就大惊失色。

这鬼竟然连的、地、得都不分！

哈哈哈，不得不说这个确切很好笑，我努力地笑出声来，惋惜就是笑得既牵强又夸大，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伸了个懒腰，脖颈和腰椎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也并没有感到很舒服，浑身上下酸涩难受得有点疲倦恶心，同时脑袋开始发胀，好像从眉心发散出许多带来痛苦的勾子，7点四十，现在浑身乏力，眼睛反倒没最开始那样的胀痛，只是眼角特别痒，明明去趟卫生间就是半分钟的事，大不了回来继续看就是，可也不知怎样地，我恰恰懒得移动，恰恰懒得离开这座椅，中途也有几次我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可事实是我一直在看，说不清楚今天晚上到底是怎样了，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更年期？

我仔细想了想，我刚才看的笑话，天知道有多少，但我记住的，仿佛只有刚才的那一个，这类感觉其实不见得有多好，其实我也没有那种想着要把今天看的东西讲给他人听的愿望，可在电脑前白白浪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毕竟还是很不痛快，心里像塞着一把稀里糊涂的火却无处宣泄，这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钥匙听令哐啷一阵响动，接踵而来的就是它插入锁孔，旋转的开门声，那是金属碰撞特有的声音，钥匙圈一阵一阵的痉挛里我的心脏不断抽筋，大脑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紧张惭愧和不安让我觉得自己几近要疯了，每秒钟都是煎熬和折磨，但在他开门的那一刹那一切不安都云消雾散，倒不是想明白了成年人看看电脑没什么大不了，而是不想给他一个自己在背着他做什么事的印象，按说都是老夫老妻了双方应当很有默契了，可我总是觉得我俩表面上的要好后面还隐藏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天长日久的它没有渐渐消弭于无形之中，反倒是将自己藏得更深，把根扎得更牢。

他进来了，我快速脱离电脑迎了上去，回来啦，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从卧室出来，头往我身后探了探，然后淡然地点点头，嗯，我忽然发现我们现在已无话可说。

他没有换鞋，就那样穿着皮鞋走来走去，随手从桌上拿起车钥匙，然后把提进来的塑料袋扔到电视机柜上，我撇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一个绿色的盒子，他说，我今天忘带车钥匙，回来取一下，我把塑料袋打开，果然是绿茶，我说，嗯，他又说，那个是刘总送的，好着呢，我把盒子放在茶几底下，放在那里一大堆未开封的绿茶盒子中间，我猜我一次回头便会忘记它究竟是哪一个，我说，嗯，他又说，我要走了，刘总请我和老马吃饭，我要走了，我又说，嗯，我还说，别喝太多了，早点回来，他说，好的，但我知道他该喝多少还喝多少，该几点回来还几点回来，但我还是要说，这不是吩咐，这是一个妻子的义务。

我暗暗给自己鼓劲，硬着头皮开口，老公，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他当时正转身要走，他的身体只转到一半，就那样定住了，那感觉好像是谁给他使了定身咒，他的身体像块石头，只把脑袋转过来一点，用半张脸和小半张脸对着我，用一只眼睛和大半只眼睛看着我，他的表情比进家门时还惊讶。

他不说话，我后悔了。

后悔了也得说。

我清了清嗓子，我清嗓子是为了减缓为难的气氛，但总觉得气氛比之前更为难，我停了几秒，我说，我在洗澡的时候，镜子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字，我、死、的、好、惨。

我应当给他解释出现的“的”是哪一个“的”吗？不行，我不应当解释，我1解释就不可笑了，我有些紧张，小学时候老师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那种。

我大惊失色。

我小心翼翼地视察着他，他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些。

这鬼竟然连的、地、得都不分！

我一口气说完结尾，有种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快感和摆脱感，我看他毫无反应，不由嘟起了嘴吧，装出你笑不笑无所谓的态度，可他仍然毫无反应。

他走了。

唉，这算甚么呢，连我自己都觉得特没意思。

5.世界

到处都有，撕裂状的伤口

满天尽是我

人形的太阳

6.刘占欣

当我被手里那把崩断的柴刀狠狠扎入腹腔的时候，开肠破肚的瞬间实际上是没有感觉到甚么痛苦的，那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以为此时此刻尽是做了噩梦，然后是火辣辣灼烧般的痛感从内部和伤口处生长出来，没回过神身体便自然地蜷缩成一团，手脚胡乱抽搐，意识苏醒后我第一个感觉就是手心里抓了一大把东西，脚掌麻痹抽筋冷到冰冷，我的肌肉缓缓收缩，右手在前往眼睛之前的路上我便知道那是甚么，满满一手粘稠的鲜血自指缝间悄悄滑过，侧身倒地的我半张脸被黄土上的几块石头磨得有些难受，横斜的世界上下起伏间看见手心处的血液已泛黑了。

呃，我想大喊，但焦灼沙哑的嗓音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心脏跳得极快它发紧发疼，这时候肝肠寸断的剧痛才突如其来淹没了我，强制我做出嚎叫的神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气力，我不敢看柴刀砍进去多少，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伤成什么样，我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以避免滑出来破碎的内脏，可冰冷的刀锋在体内搅动仿佛更让人恐惧到疯狂，脚开始失去知觉，失血，失血，我知道是失血，为什么是失血，我要死了吗，大量的嫣红从腹腔可怖的创伤里漫溢而出，我和地面平行的视野全部捕获了它们流淌成河的进程，我正在死着，我正亲眼目睹自己死着，我只能恐惧我没法挽回，抽搐，我失血，失血，我痉挛，时间可以停下吗，为何它还在走，我的生命也飞速流失，我真的要死了吗？

ha......

我的呼喊像碎玻璃碴子划过它们相互磨擦，它们笑呀闹呀全然不顾我这将死的躯壳，我的头开始发昏了，是失血过量致使的吗？我想我今天要是不出来砍柴就好了，我为何要出来，为何，什么是死，死就甚么也不知道了吗？人总是要死，但我这未免来的太快，呕，疼啊，心脏要跳炸了，柴刀好冰啊，不过你别说还真挺利的，是我磨的刀好，我们村你再找不出来比我磨刀工夫更好的人了，死婆娘扔下我和儿子跟外地那个竹篾匠跑了，真是一个死婆娘，我操你她妈的死婊子......

我的头更昏，眼睛感觉麻麻的，有很多像电视机信号不好出现的那种雪花粒子不断飘出来，我比之前更畏惧，你说此人要是死了啥都没了可咋办呢，我还有一个儿子，我儿子特乖，我儿子特听话，我还有一个儿子，我还有一个儿子，我不该老打我儿子，我儿子学习也好也不需要我多操心，你说我咋就这么忘八我总是打他，他不听话我就打，有时候喝多了我也打哎你说是不是就是由于这个我婆娘才不要我跟了那个死老娘杀千刀的竹篾匠你说是不是就由于这个我儿子才总是躲着我是不是由于这个我今天才遭了报应老天让我死不要再祸患我儿子我想我知道我错了呜呜呜呜呜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打儿子我当个好爸爸他不能没有我这个爸爸我要当个好爸爸我好好砍柴赚钱养家糊口我我我还想睡觉了我快死了我快死了我真死了死了死了就甚么也不知道了吧可是我还有一个儿子可是我还有一个儿子可是我还有一个儿子我还有一个儿子......

我觉得有点口干，然后就睡了。

7.段小娥

突然我的眼睛开始疼，针扎一般如丝如缕的剧痛，这次终究顾不上指尖表面的污垢和灰尘，我用右手食指用力按揉眼角，时间过去太久连“无论如何也不要将手抬起来”都变成了一种习惯，致使我现在的行动非常生涩身体也感觉奇异难受非常，一瞬间恍如打开甚么缺口一般的，仿佛十分污浊的液体从眼角被表面张力拉扯出来，我放下右手下意识地撇了一眼，1小块黄褐色的眼屎在指纹中上方安详地躺着，我又用左手的食指清算另外一只眼睛上的东西，然后凝视着两根食指上的恶心玩意竟从心底感受到愉悦，很努力眨了眨眼睛，疲乏感消散如云烟，我顿时心情大好，继续不知疲倦地刷着段子，现在已是八点五十了，再看10分钟吧，再看10分钟段子我就去吃饭，今天晚上看来自己给自己做是不行了，我就出去吃好了，9点钟街上会有很多摆小摊的都不容易我就照顾照顾他们生意好啦，反正也没怎样吃过今天就尝试一次嘛，回来以后喝茶看书，嗯，喝茶就算了，这么晚了喝茶对身体不好，看书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但绝对不能再刷段子读笑话，这类事情太浪费时间了，也就偶尔放松一下，不能老这么干，快九点了我凑个整，看到9点，看到九点就关。

唉，